橘色棉

卑微大學牲,在線吃飯。
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快樂。

【米特里】【all特里】飞行少女

02

“冬天真讨厌呢。”她指着落地窗外纷纷扬扬的雪片,用介绍着自家孩子般的口吻道。

 

积雪已经有将近四五厘米厚,向外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鼠灰色的天。黑色的树干像撒了糖霜的巧克力棒,静静地迎接着风雪。

 

“不过不用担心。这里的雪差不多只下半天哦,下山的时候应该没什么事的。”

 

对面年轻的黑发男子只是看向窗外,没有回话。他沉默了一会儿。“怎么现在要搬走?”

 

“嗯……怎么说呢。总是有些原因的……”

 

“那房子怎么办?”

 

“房子……可以找中介的啦。总有人需要的。”

 

他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,这里是北欧国家边境的山腰,常年被冰雪覆盖。虽说景色也还算宜人,但是根本连接不到无线网络,就连普通的手机信号都是断断续续的。总而言之,这里是远离现代生活的世外桃源。除了那些寻求度假胜地的富翁,恐怕没有人想来这里享受二十四小时隔绝人间的特别服务。

 

她似乎观察到了对方深情的微妙变化,放在膝盖上的手略带些尴尬地揉捏着裙摆。

 

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热牛奶,没有说什么。然后兀自站起身,即将开工似的拍了拍手:“那开始吧。”

 

“那个,东边门通的是卫生间,东西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。南边是书房,书不多。这里,啊,就是客厅,如你所见还有几只花瓶和一些摆放的物件需要收拾……你知道的,这里东西多少有些繁杂……”

 

她絮絮叨叨地为他介绍着,而后停下来休息一会儿,审度着刚刚匆忙的解释有无疏漏。便忽然意识到自己发号施令般的口气,赶忙欠身道谢说道:“麻烦你了!”

 

他没有理会她的礼节表演。只是轻飘飘甩出一句:“我们两个的关系,还用道谢吗,特里休?”

 

似乎是被这句话撞得不轻,她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。她咀嚼着这句略带些尖酸刻薄的话,喉咙酸酸的。

 

“那我先上楼了。”她勉强撑出一张笑脸,“二楼也有些东西需要整理。”

 

她一边登上楼梯,一边偷偷观察着他。但他只给了她一个背影。然后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。

 

*

他今天的心情并不佳。

 

这是特里休久别重逢后唯一的想法。那不温不火的语气时不时在她脑海里重播。

 

她甚至怀疑起对方的身份。在她的记忆中,盖多·米斯达一直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。除了偶尔因琐事对自己恶语相向,他应当是自己最完美的高中死党。他和那位周身散发出灰色疏离感的男士完全不同。她看到,他们有着一样的黑色眼睛。但一个是深井边即将腐烂的枯枝,一个则是月夜里银河两岸滴落的风尘。他们的形象永远无法重叠,正如棉花无法成为白云。

 

她开始整理一个摆满画册和书籍的柜子。说实在是,他们也已经三四年没有见面。时隔数年的要求居然还能答应,她已经十分感谢了。高中时候的故事已经只有模糊的印象,她不是那种拘泥于过去的人,因此也并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的意思。

 

虽然刚才在楼下对他说下面东西繁多,但楼上的工作量也不小。她以为自己已经打包好了很多物品,但零零总总算起来还有十几个箱子。

 

一个白色的盒子显得很新,上面还有缎带装饰。特里休有些奇怪,她并没有见过这个盒子。“他忘记拿走了?”一想到是他的东西,她就感到有些头晕。

 

“算了,等下扔了好了。”她一脸厌恶地将盒子扔到一边,就像在嫌弃着不祥之物。但是盒子的质量并不好,盖子因为和地板的撞击弹了出去,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。

 

她自认倒霉地收拾起来,却被里面的函物吓了一跳。这是几十张照片,画面中人物基本都穿着制服,看来拍摄时间相当集中。人物也基本相同,生锈但熟悉的齿轮再次从记忆的河底浮了上来,闪着奇异的光。

 

*

下课时间的教室吵闹得就像清晨五点的集市。学生三三两两组成自己的小圈子,分散在整个空间里。

 

“喂,米斯达。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不要和我一起吃。”

 

“啊?为什么?”米斯达将双手放在后脑勺,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。

 

“哪有那么多为什么。等下离我越远越好,知道了吗?”她明显有心事,回答都是心不在焉的。

 

“喂喂,特里休。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?”米斯达义正辞严地指责她,“平时需要我的时候就把我当朋友,现在有好处你自己一个人拿吗?”

 

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个好处就来咯。特里休心里这么想,但是没有回答他。

 

“哇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……好痛!”

 

特里休没等他说完就把皮鞋跟往他小腿一戳:“喂,你把嘴巴放干净点!”

 

在争执了一番后,米斯达好不容易答应特里休今天中午不会打扰她用膳。但是她也预想到了结果。

 

“哦哟,这不是特里休·乌那吗?”端着餐盘的米斯达走到她身边,“难不成——你是在等人?”

 

“等个屁!你快滚!”特里休有些心急地赶他走,“快点!等下我请你吃草莓蛋糕!”

 

粗心的少年一脸得意地答应着,迈着步子准备离开。

 

“特里休!你在这里啊!”

 

“学长!”她侧过身面对来者,笑着眨了眨眼睛,脸上浮起一丝樱桃色。

 

学长?

 

米斯达停住脚步,抬眼看去,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,嘴唇红红的,气色很好,穿着制服显得极其斯文。

 

他笑着和座位上的女孩打招呼,然后极其自然地坐在她对面,开始闲谈。

 

特里休的脸上飘过他从未见过的神情。就像等待着春天的孩子忽然看到了报春花,那种愉悦和兴奋,偷偷染红了她的耳根。

 

米斯达只是在旁边站着。他注视着那个肩膀微微颤抖的小小的背影。他以为他们是两条重合的射线,他们的开始是忽然的,但是以后的路一定会在一起,直到世界尽头。但是人生的轨迹总是各不相同,在某个瞬间,他们已经成了两条相隔甚远平行线,朝着自己的方向行进,却只能望着对方。或者说,只是他一直在望着她。目送她如同流星般来到身边,然后又独自远去。

 

*

 

成人礼的舞会上,他第一次穿上西装。虽然身材不算修长,但是比例很好。他有些害羞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,不禁有些飘飘然:“我这家伙,长得真不赖。”他从表姐那里借来了香水,却没有问用法,于是便稀里糊涂地喷在身上,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其他原因,最后合上盖子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用完了大半瓶。

 

今天是个好机会,把特里休从那个衣冠禽兽手里拯救出来。他要在她面前把那个人的罪状悉数说明,让她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。

 

他躲在舞池边的大理石柱后,等待着主人公的到场。

 

很快,一个粉色头发的少女出现在了门口。她身着一条紫纱薄裙,裙尾串着金鱼形状的金色挂饰。肩膀和胸口因为裙子的设计暴露在灯光下微微发亮。她低着头,有些不知所措地踢踏着。

 

她从来没穿过那样的衣服,为他。米斯达仍然站在柱子后,已经停住了思考。她长长的睫毛羞赧着遮住绿宝石般的瞳孔,脸颊微微泛红。

 

她在等人。

 

他张张嘴正打算走上前去,又听到了那个恶魔的呼唤声。

 

“不好意思,我来迟了。”追寻着公主的王子从对面穿越舞池跑来,他胸前的缎带不自觉的勾住了脖子。

 

“没事……我也才刚到!”她微笑着回答。显然,她正沉浸于无法比拟的喜悦之中。

 

米斯达注意到了他的脖子,本不应该出现痕迹的地方如蚊子包般微微发红。

 

似乎是注意到了不怀好意的眼神,他拢了拢衣领,将那处隐藏住了,而后说:“那么,请问您愿意成为我今晚的舞伴吗?”语毕便单膝微屈,托起特里休的手。

 

“当然愿意。”她显然兴奋过度了,胸脯上下起伏着,仿佛这是梦境,“乐意之至。”

 

那晚,米斯达在家睡了一个晚上。

 

*

那时他以为他只会缺席她的舞会,没有想到会缺席她的未来。

 

毕业酒会上,她没有来。

 

同学一边斟酒一边问:“米斯达,特里休今天怎么没来啊?”

 

他有些尴尬地接过酒杯,不知如何回答。

 

一个女生赶忙过来解围——那是特里休的好朋友——她说:“高考考完之后特里休就走了哦。”

 

“诶?真的假的?去哪里了啊?”那个人发出惊呼。米斯达听出来,他的声音里除了对事实的惊讶,还有对他们关系的质疑。

 

“真的啦……她之前貌似就决定好了。她要和她男朋友一起去北欧,因为男方貌似在那有朋友哦。”

 

“那她不读大学了吗?”

 

“你是傻吗?”女孩子“咯咯”笑起来,“她打算在那里读大学,专业嘛……好像是服装设计,我记得。什么?你问她男朋友?你是查户口吗?我怎么知道……但是好像说专业是社会学哦,厉害吧?”

 

米斯达有些恍惚地捏着酒杯。

 

“但是,米斯达你居然不知道,我吓了一跳呢。”女生并无恶意,但是这句话却成了一把冰刀,狠狠地捅破了他的早已薄如蝉翼的心理防线。

 

算了,胆小鬼。他这么想着,咽了一口酒精,反正她会很幸福的……这样不就好了?

 

*

“你在干什么?”

 

雪越下越大了。风也“砰砰”撞着窗户。

 

米斯达正双手插着口袋看着蹲在地上的她。

 

“没事,我……忽然看到点东西。”她手忙脚乱地收起相片,放进盒子里。“你怎么上来了?”

 

他花了三四秒钟环顾四周,没说什么就走到楼梯旁准备下楼:“楼下整理得差不多了,我听到楼上有声音,就来看看。”

 

“你怎么就下去了?不帮一下吗?”

 

“要我帮你什么?”他似乎就是在等这句话,一个侧身靠在栏杆上。

 

“嗯……那个……那边的箱子……能不能帮我搬到楼下?”

 
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走过她身边,带起一阵淡淡的清香的风。

 

“我总觉得,米斯达,你有些变了呢。”她用生怕踩到地雷的口吻小心翼翼地说。

 

“是吗?”米斯达瞟了她一眼,沉重地说,“你也是啊。 ”

 

紧接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充满了二楼。只有收拾的“乒乒乓乓”声和外面的飞雪还在继续。

 

有些东西走了,有些东西留下。这是时间的法则。只是对于他们来说,留下的无论是什么,都不重要了。她曾经犯下跌跌撞撞钻进他的心房的过失,也曾被香甜的危机遮盖了双眼,但都是曾经……长在耳边的青春,早就烧成了岁月的金曲,深埋在遥远的古墓。

 

一切都是过去式,都只是晾晒在在光年以外的搁浅的船。正如丢进江河的玉镯,将来总有一天会被打捞上岸,存进深深的寓所,让一些人缅怀。


Tbc.


Note:世界观及【布特里】→https://insidego.lofter.com/post/1fe395ab_1c64c675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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